孤焰自语道:“这只是二百人小队,云水天才能刺中主将,若是千军万马又当如何?”
画儿问道:“公子,为何她的枪杆可长可短,又十分快速,力道还胜过那恶人?”
孤焰道:“她握柄处有二段精巧机括,手指一扣即可变换,应天狂就是没想到这点,以为与她相距甚远,短枪难至,才会一开始就着了道,他第二次又着了道,是因为一般机括多只设计一段,要使第二段变得更长,设计上极为繁复,少有人能做到,看来巫祆教除了影子军难以对付外,机关布局、兵阵之法也极为厉害,走吧。”
众人回到云深竹隐,原先颓圮的小斋竟又恢复原状,画儿直以为自己眼花,孤焰命画儿将佛螺髻发连同金木鱼一并交予失聪。
佛螺髻发乃佛陀上祖的髻发,失聪见这意外的宝物,欢喜得双手颤抖,小心翼翼地接过,赶忙送进竹斋去。
竹斋内的白墙浮现金字:“失言天命已至,但我三个小徒蒙施主拯救,又相赠二件圣物,老纳愿泄天机以回报。”
画儿心想:“原来老和尚早知道他会少一名小和尚,才要公子顶替失言的位子?幸好公子不必做哑巴小和尚,否则可要闷坏他了,这世上肯定会少了许多趣味,画儿也不能跟着他……”她越想越觉得万分庆幸。
白墙金字续道:“老纳渡你,非只是为天下苍生,也为施主着想,若施主肯闭关百年,或可渡过生死劫数。”
孤焰心头微微一震,想这神僧果然能看出许多事,自己若肯静心禅修,身上痼疾确实有希望不再发作,却说道:“多谢神僧厚意,但在下肩负族人厚望,若不功成,无法身退。”
画儿不知“生死劫数”是什么意思,见孤焰神色从容坚决,不由得心底发寒,却不敢插口相问。
墙上乍现十六金字:“机关算尽,转眼成空,回首来时,前尘若梦。”
孤焰道:“晚辈不求虚名权势,为亲人、族人尽一己心力,却是份所当为。”
墙上又浮金字:“肉眼所见非为凭,就如老纳之小斋,矗立、颓圮仅在一念之间,你心念所执之各种情份,一切皆不过镜花水月。”
孤焰默然沉思:“一切情份皆镜花水月?还有身怀正邪之魂,神僧所指究是何意?”
墙上再浮金字:“你聪慧过人,事无不解,惟其自心,执念不弃,劫厄难化。”
孤焰毅然道:“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此生方才无憾。”
金字再现:“诸法从缘生,诸法从缘灭,浮生如云,执着是苦,情缘何在?因果灭定,罢了,老纳再要渡你,也落入『执』里了,但还请施主牢记一事,”
孤焰恭敬道:“晚辈洗耳恭听。”
金字又现:“你若真遇难解之结,云深竹隐始终是你避世之所。”
孤焰心中一暖,十分感动:“神僧知我境况,并不弃绝,反为我留一条后路。”
他深深一拜,道:“无论如何,神僧心意,在下铭感五内,金玉良言必牢牢谨记,就此拜别。”即领着画儿洒然离去。
白墙未再浮现只字词组,只余一股深深的怅然气息,始终弥漫竹林间,久久不散。
……….
“老爷!老爷!不好了!”喜乐小城首富赵大府邸,总管赵烛三步并两步奔向正厅中,对着一身绫罗绸缎却满脸苍白、双眉深锁的赵大,嚷嚷道:“我今早遣人去张云家逼他们卖田还债,谁知他竟拿出黄澄澄的金子来!”
赵大脸色霎然更白了,自从金巧巧警告过他若想保住小皮帽下的脑袋瓜,就得保住喜乐小城的田舍房产,他一直提心吊胆地过日子,眼看这天终于到来,怎不教他胆惊肉跳?
他早筹思多时,最好的防御即是攻击,所以打算大举收买房舍、田产以应对,只要所有田产都在自己手中,那个放话的小子还能怎么办?
只是要这么做,势必有足够的银两为后盾,筹措银两成为他目前最大的关隘,喜乐小城地处偏远,并无票号,但衡量库中积累,渡过这七日应不是难事,才令他稍稍安心。
赵大沉声道:“现在还有几处待收的田产?”
赵烛回道:“目前城中没欠债的二百一十三户,欠债的有一百五十八户,可以房舍或田地抵债的有七十三户,小的这几天都派人催逼了。”
赵大微一沉吟,问道:“情况如何?”
赵烛颤声回道:“今早有几个欠户拿出银两还债,因为都是些小散田,小的也不在意,但张云家的田可不小,我赶紧一查,才知道姓月的早一步买了田,给他们银两还债!”
赵大霍地一拍桌案,惹得茶盏轧轧作响,怒道:“果然来了!金神娘娘说的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果真来了!你居然这么大意!”
赵烛吓了一跳,忙问道:“咱们怎么办才好?”
这几天老爷愁眉不展,他便知事态严重。
赵大狠狠道:“能快一步是一步,有多少银两便搬多少银两,务必把所有田产抢到手。”
赵烛领命飞奔而去,到得深夜,他回到府中向赵大汇报情况,笑咪咪道:“老爷,今日与那人交手,互有输赢,不过咱们胜面多些,多得到大块良田,他不过抢到几块小地,小的瞧他也只是虚张声势,一个外来人能带多少银两?”
赵大闻言十分满意地抽着金烟筒儿,点头微笑道:“办得好!”
赵烛将牛皮卷往桌上一摊,道“喏!这是今天的账目,还请老爷过眼。”
赵大就着烛火低头瞇眼望去,惊得说不出话来,一个肥大的身躯抖动了起来,喝道:“你办得啥事?为何一块半亩的旱田就得二十两金子!”
赵烛吓得仆跪在地,哆嗦着道:“老爷交代说不计代价,可每次咱们的人一到,姓月的后脚已跟上,在旁喊着高价哪!”
“这……”赵大白肉横溢的脸不住地抽搐着道:“眼下库中银两还够买多少田?究竟还有多少田舍房产还没到手?”
赵烛垂首低声道:“咱库中银两所剩不多,再这么抬价下去,只怕明日就不够。”
他心知赵大要发怒,霍地抬头迎向赵大暴红目光道:“可老爷不必担心,小的已有办法!”
赵大按捺住性子道:“说来听听吧。”他本只是一个小杂货郎,受金巧巧唆使才到喜乐小城发财,他因哄抬物价,已树立不少怨敌,虽有护院高手,偏偏金巧巧匆匆离去,眼前也只有这个小侄是可商量的亲信对象,倒不宜跟他翻脸,只得把满肚子怒火硬生生吞回去。
赵烛战战兢兢地半起身道:“不如咱们改买粮吧,粮便宜些,那些百姓如果没有粮食,哪能挨得六日?还不得乖乖交出手中田产,咱们牙一咬,六日一眨眼也过了!”
赵大心中一沉,忽然懊悔极了,白日里一听姓月的小子出手,只想握有越多田产越好,慌不择路的买地,可赵烛所言极是,短短六日,买粮实胜过买地,遂点头道:“明日改买粮,尽可能搜刮城中所有米粮!”